当下,许多人工智能大模型产品可以帮助人们快速阅读完一篇文献、一本书。人们只需将要阅读的作品上传至人工智能大模型产品,就能快速得到对该作品的“阅读理解”。而且,人工智能大模型产品还可以根据读者不同的指令对作品进行各种视角的“解读式阅读”。如此一来,一个时代的命题就呼之欲出了,那就是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们阅读吗?可以帮助人们节省阅读时间吗?阅读在人工智能时代存在的必要性为何?
作为总体工人精神生产的人工智能阅读形式
目前,人工智能是如何“阅读”的呢?当我们将一个作品上传至人工智能大模型产品,就会出现内容的提炼、书籍大纲目录的显示、核心内容的摘要摘录等,这意味着人工智能似乎拥有“自我意识”般通过具体算法操作帮助我们快速阅读完一个作品。然而事实上,目前的人工智能产品并不具有“自我意识”,仅仅具有意识现象和意识行为。从技术层面而言,人工智能并没有成为主体,其主体性来自人工智能社会化精神生产中生产出的总体工人现象。
何为总体工人?马克思曾关注到在机器化大工业生产阶段,由于社会化生产会出现“总体工人”现象,工人们“只要成为总体工人的一个器官,完成他所属的某一种职能就够了”。把这一理论应用在人工智能技术逻辑之中,就表现为有的人专门从事数据采集、数据标注,有的人专门从事算法设计,有的人专门从事模型训练等。人们表面上是面对人工智能这一个体,但是在人工智能个体背后是整个人工智能产业链的总体工人。在此技术逻辑上,人工智能阅读作品并不是具有个体意识的阅读,而是“总体工人”对作品数据进行社会化精神生产,是用模型所包含的算法对作品数据进行了归纳、分析等阅读现象和行为。于是,经过人工智能阅读的作品是作为总体工人精神生产的产物。
此外,人工智能技术反映的是数理逻辑的确定性。这是因为,从劳动逻辑的角度,人工智能技术的劳动对象是结构化和半结构化的数据,其劳动过程依赖的恰恰是算法。算法目前大致可以区分为传统算法和机器学习两类。传统算法主要依靠预定义的规则和逻辑执行任务,虽然无法实现自我学习和改进,但是也能够在搜索、排列组合等方面发挥较大作用。而人工智能的智能关键就是机器学习技术,即能够通过学习数据而非明确的编程来作出预测和决策。当然,无论是传统算法还是机器学习,其本质都是数理逻辑的技术体现。因此,将作品上传至人工智能大模型得出的“阅读”结果,是数理逻辑的产物,并不存在个体感性的感悟、灵感、体会、情感等偶然性内容。传统阅读方式带来的是“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若运用人工智能进行“阅读”,只能导致“一千个读者只有一个哈姆雷特”的确定性结果。那么,这样一种人工智能“阅读”就必然不能被称之为阅读,也不可能代替人们阅读。
作为个体精神劳动的个人阅读形式
那么,阅读是什么?阅读是促进个体发展的精神劳动方式。马克思主义认为,精神劳动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路径。一方面,人们正是通过阅读的精神劳动方式将外在的知识内化为个体的精神内容,进而丰富自身,构成了个体发展的重要路径。通过阅读这一精神劳动将外在知识内化于自身的同时,也是个体意识对阅读内容进行再认识、再阐释、再建构的过程。这一过程必然充满了个体主观意识的能动性的再创造、再创新,能够使个体将外界知识内化为自身能力,进而实现个体与社会的双重发展。
另一方面,阅读还是个体精神层面普遍交往的过程。马克思将普遍交往看作是个体全面发展的重要手段。在他看来,“人们将在自觉、丰富、全面的社会关系中获得自由、全面的发展,成为具有自由个性的人”。阅读恰恰是人们通过精神劳动跨越时空限制,达到精神层面普遍交往的重要方式。人们正是通过阅读的方式,在精神交往中认识了世界、认识了历史、认识了他者,进而也内化自身,更好地认识和发展了自己。
所以,人工智能“阅读”作品后提供的阅读产物,只不过是“总体工人”的“二次阅读”,并不能完整地、独特地将作品内化为个体精神,更谈不上通过阅读人工智能的“阅读结果”达到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了。
作为社会协作的智能化阅读形式
那么,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快速发展,人们该如何阅读呢?是否该使用或者禁止人工智能大模型产品在阅读上的应用呢?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来看,科技的发展进步都会带来整个生产生活方式的变革。恩格斯曾说,“甚至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面对科技“双刃剑”的问题,历史唯物主义向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要科学认识并顺应科技发展的历史规律,让人工智能更好地服务于阅读,推动阅读的智能化转型。而解决好这一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使个体的精神劳动阅读和人工智能社会化精神生产达成更好的社会协作。
推进社会协作的智能化阅读形式转型,就是要确立一个以个体阅读为主,以人工智能技术为辅助的阅读方式。在人工智能时代,人们要学会用人工智能技术帮助搜索资料,读深、读厚、读透作品,创造一个有别于以前单纯依靠个体劳动阅读方式的智能阅读方式。让人工智能成为人们理解和学习的好工具、好帮手、好老师。但是,决不能让人工智能阅读代替个体的阅读,因为这看似节省了阅读时间,事实上却浪费了个体发展时间。个体阅读作为促进个体发展的重要精神劳动方式,是个体独特的精神体验,而人工智能阅读是总体工人的社会化精神生产,是对作品在生产逻辑上的再建构,也是人工智能应用逻辑对个体发展机会的遮蔽,乃至剥夺。
总之,人工智能阅读不应该代替人们阅读。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可以一定程度上借助智能阅读方式,但不能放弃个体的阅读。
(作者:刘伟兵,系PG电子麻将胡了2怎样才能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人工智能时代意识形态风险防范机制创新研究”的阶段性成果)